德黑兰一家以古波斯诗人费尔多西命名的酒店
踏秋踏到古波斯
文: 祖慰
正乎?邪乎?
人说,在漫山遍野,由金变红的枫叶开始集团冲击视网膜的时候,是“金秋”到了;我说,当细细品尝,从古波斯传授过来的一粒一粒“闪着红宝石光的清甜”(石榴)的时候,那是该拥抱一个“红宝石之秋”了。就在“红宝石之秋”(2014年10月2日-13日),由北大陈浩武教授开了个微信群,振臂一呼,20多位曾相链接的朋友,在数字空间里呼朋引伴集结起来,要踏秋踏到伊朗去。
蹊跷:要一同去那个被美国定义为“邪恶轴心国家”、至今还被整个西方国家联合制裁着的拮据不堪的波斯(伊朗在1935年前叫波斯)?苦历万里劳顿就是为了欣赏“邪恶”?
不过,历来波斯与我的互动体验倒是很正、很亲的。波斯在我的味蕾上,几乎天天都怒放着波斯传授过来的葡萄和葡萄酒的酸甜香味花。波斯曾在我的胃里,在饥肠辘辘的童年岁月,波斯传授来的蚕豆,曾是每年青黄不接时救命填肚的卡路里。波斯曾在我的耳中:波斯琵琶让我醉在《春江花月夜》里;波斯唢呐让我癫狂在《百鸟朝凤》和《抬花轿》中;波斯人首创的竖琴,让我漂流在《卡农》的琶音里。波斯还在童年妈妈讲的故事里,因为妈妈讲的《一千零一夜》的原型是波斯的《一千个故事》。波斯还在我心悸的初恋记忆里,初恋情人是位天文迷,她带我去南京紫金山天文台时,告诉我世界上第一个天文台是波斯人发明的……
“管它正乎邪乎”,夫人天儿与我心有灵犀地说:报名!
歌德与佛陀如是说
在上海浦东机场候机的时候,为了消费掉这块发闷的碎片化时间,我信口一问:旅游到底是什么?手机上网一查,维基百科称,“旅游是一种休闲娱乐活动,具有异地性和暂时性等特征。一般而言,旅游具有观光和游历两个不同的层次,前者历时短,体验较浅;后者反之。”世界旅游组织还弄了个量化的定义:“旅游,是某人出外最少离家55哩、至少逗留24小时,为了消闲或公干,到其居住地及工作地外的地方进行的游览活动。”两个定义合起来有三个关键词:“异地性”(距离超过55英里)、“暂时性”(时间超过24小时)、“观光或游历”(审美特性)。
夫人天儿看了后却不以为然,说,这两个定义虽没错但太没味儿,还是咱国人的定义耐人寻味:旅游,就是由自己活腻了的地方到别人活腻了的地方去图个新鲜。关键词是“图新鲜”!人怎么会活腻了的呢?因为,眼耳鼻舌肤五官,年年月月所感知的几乎是无限重复,熟能生厌,厌能生腻,个中奥秘就这么简单。于是,就有了“出钱买罪受”的看起来是脑残的旅游。
接着天儿又问,理想的旅伴该有谁呢?我开始掉起了书袋子。据说有人问大诗人歌德,倘若他要去孤岛旅游带什么?歌德回答带书、爱人、酒。现在,第一、第二我们具足无疑,可伊朗绝对禁酒带不了第三。我灵机一动接着发挥,那就在心里带个古希腊的“酒神”狄奥尼索斯做旅伴吧,靠他的法术让咱摇身一变为“酒神式游客”:彻底丢掉一切社会身份还原成顽皮孩童的人;野性地撑开五官像黑洞般吸纳异地新鲜的人!
天儿说我跑题了。歌德没有参加过中国的旅游团出游,所以他的回答对不上我的问。以往我们多年参加的旅游团,每次总会遇上“丢面子敢于丢到世界去”还从不脸红的几个同胞,这种随机结伴会有很大概率体验到佛陀在“苦谛”里说的一种大苦——“怨憎会”。就是你不想见的人(某几个游伴)偏偏天天要相会!不过,这次“伊朗踏秋”的伴儿完全开新篇了,20多位全是气味相投因而很想见而且有说不完话的人。谢天谢地,这次不会遭遇佛陀说的“怨憎会”了(图1)。
一来一去蛮开心的意识流闲话,神奇地把时间给猛力地压“扁”了——转瞬听到广播招呼登机了。
上海的午夜。一行乘的是伊朗一家优质的、私营的马汉航空公司航班。在恍兮惚兮的浅睡里,觉得坐上了童话里的“波斯飞毯”,如夸父追日般地猛追着西去的太阳。
太阳没追上,倒是追出了个怪诞——居然把恒常的黑夜拉长了4个半小时(时差)!飞了近9个小时,到了北京时间第二天上午9点,却依旧在黑沉沉的伊朗时间凌晨4点飘落在德黑兰。
一个号称西亚大国的首都机场,怎么会这般简陋?海关,低矮的层高压抑着你,低流明度的灯照模糊着你。莫非真钻进藏“邪恶”的山洞了?
可一出海关,就有位彬彬有礼的伊朗“绅士”微笑着送上了一份无言的礼仪——一大束波斯玫瑰。可能碍于男士不能给陌生女士直接送玫瑰的教规,见面礼由我们各自动手取。人群被激活起来,争相持波斯玫瑰用手机定格于“波斯第一照”(图2)。
接着是换货币、点人数、拉行李、上车去的一阵忙乱,背后却有位伊朗男人追了上来。他说我们团队有人掉东西了。他送上了一个高档女式手提包和一部高级手机,挥挥手就走了。满车惊愕惊叹。可无论当地的导游伊拉齐还是马汉航空驻上海办的雅士汤总,却一点也不惊诧,淡淡地说,以后的十多天大家会感到,这儿有两种人很稀缺:街上稀缺治安警察;身边稀缺盗贼。伊朗可能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几乎是路不拾遗的奇域,是助人为乐的善地。
是吗?有人打趣地问:雷锋移民来伊朗啦?
在美国义正词严的“邪恶”定义中,突然插入了亲眼所见的波斯人的绅士礼仪和拾金不昧的惊诧细节,此刻脑中的逻辑算法被搅和成了纠结。
也许伊朗国就是个谜,夫人天儿在耳边嘀咕,那倒是更有玩头了!
奔向神秘的新鲜
下午,在德黑兰又一次起飞了。俯瞰午后烈日下的大地,满目是因热浪蒸腾而浮动着的无垠昏黄。我油然升起一缕沮丧来:万里无差别的“火星地貌”,能有超越审美经验的新鲜可图吗?浮想霎时链接到上午刚刚参观过的德黑兰伊朗国家博物馆。那里的镇馆之宝(之一)——大名鼎鼎的在伊朗出土的“汉谟拉比法典”石碑却是个复制品(图3),真品远在巴黎罗浮宫里,我在那里曾见过。这就完全失“鲜”了。还有德黑兰的地标建筑——为纪念第一波斯帝国(阿黑美尼德王朝)建立2500年建造的45米高的“自由塔”(图4),咋一看,造型现代,有冲击力,算有点新鲜;走近去,却是粗劣斑驳的高大,一下就索然起来。旅法多年的我立马想到巴黎凯旋门,那可是全身充盈着极致造型艺术装饰的“水灵灵的宏伟”。
沿着时间史上溯飞去,目标是西南边陲位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古城阿瓦士(俗名“甘蔗城”,确实这里凭着热带气候在种植甘蔗。)。“飞毯”一下钻进了2千多年前,直达古波斯第一帝国的大流士年代。
下榻在被称为当地最好的、位于卡伦河畔的波斯酒店。然而,乏善可陈。头一侧,看到在酒店大堂右侧墙上挂着的裱装简陋的两幅抽象图形(图5、图6),马上提神了。无疑这是一个“陌生的新鲜”。我请教中东专家马晓霖,他说这就是由阿拉伯书法衍生出的“波斯书法”。
波斯书法?我像被扇了个大耳光!顿觉脸上热辣辣起来!
我在台湾交通大学做客座教授讲授《东西方美学对视》课程时,曾用全称判断地提出一个论断:只有发育为表意文字的汉字才可能有书法艺术,世界各国其他表音文字均无缘。我的论据是:表意文字每个词内含着确定的意象,可以在书写时移情言志。譬如汉字中的“虎”
字,虽然已从象形文字中脱颖出来而不再有虎的图形,但书写者内心知道它依然唯一对应着那个勇猛雄劲的家伙,因而可以寓豪放之情与傲然之志于书写之中(图7)。如果是表音文字的英文tiger(虎),这一组字母组合的只是读音,没有“表意”在其中,而且它还可对应着别的语义——如“公虎”、“凶暴残忍的人”、“勇敢的人”、“虎牌啤酒”、“虎式坦克”……这叫你如何通过书写没有确定意象的字母组合而移情言志呢?
可是,我眼前的两幅表音文字书写,却是世所公认的书法。在灵动的笔画中,书写者移情进了对伊斯兰教的真主与使者默罕默德的神圣礼赞。那么,阿拉伯人、波斯人是如何将表音文字创造成书法艺术的呢?我被刮“耳光”的自惭之心,逼迫我去解阿拉伯书法的密码。我思忖,最早手抄《古兰经》者,他们心怀的神圣感孕育了创造神圣书体的“核动力”。他们为了把圣典抄写得超常,发明了多种书写工具,如竹笔、苇笔、叶柄笔、草茎笔、麻秆笔、木板尼龙笔等。众多的笔,书写出了多种曼妙的线条。这是开创伊斯兰书法艺术的充分条件。其必要条件、或者说最关键的原创密码是:把圣典中的名言佳句拿出来,将其所有表音字母用各种曼妙的线条组合出一个极富装饰性的抽象图形甚至徽章出来。这就开创了表音文字的伊斯兰图形书法。因此,每一位波斯书法家都同时是图形设计师(图8)。汉字书法机制则迥然不同。中国书法是通过每个字的意象塑造与多字的布局章法(目的不是组合成图形),来呈现书写的艺术造诣。中国书法可以书写一个字,抑或书写一首诗、一篇文章甚至一部佛经。王羲之的《兰亭序》帖,就是一篇用王氏开创的行草体所写的序言文章。表意的每个汉字均指向事物本身,而表音的波斯文字的每个字母,则是舞蹈着的符号图形。
哈,没想到在旅店中被波斯书法“棒喝”之后,“图”到了一个自我纠错的“波斯新鲜”!
我们来到了离阿瓦士两小时车程的小镇舒什塔尔,去观赏2千多年前古波斯人建造的水利工程水磨(图9)。
“水磨不都是建在流速很快的河流上的吗?怎么古波斯人建造的这些水磨靠地底下冒出来的水冲着转呢?地下水只有往上冒的垂直力,哪儿来横着冲着水磨转的水平推力?”这是学过工科的同游者呈现的好奇之问。
特请的拿过两个学位伊朗导游伊拉齐(中文名“任我行”)在现场讲解:“不,这里也是快速流动的河水在推动着水磨,不过是妙不可言的人工开挖的地下河。第一波斯帝国大流士时期的波斯人就发明了这个杰作。我们这个国家很倒霉,得天独‘薄’。你们在飞机上俯瞰伊朗,满目都是枯黄色,不见葱绿。因为,北边里海所产生的水汽,被亚柏芝山脉挡住了;西南边波斯湾的水汽,被札格罗斯山脉挡住了,使得中间那块伊朗高原大盆地,终年缺失风雨雷电的到访,不是盐漠就是荒漠。然而,绝顶聪明的雅利安人后裔波斯人发现,那些高山每年入冬会积下很厚很厚的雪,开春就化作奔腾的山泉。先民们别出心裁,为了防止烈日把贵如油的春水蒸发掉,发明了开凿地下河渠,像人体布满在皮下的血管一样布满在波斯大地下为荒漠供‘血’。若问这暗河总共有多长?告诉你,可以从地球流到月亮,30多万公里!我们的这个绝无仅有的原创,名为‘坎特纳’,后来传到了你们新疆,新疆人起名叫‘坎儿井’。”
顿开茅塞,坎儿井之母是坎特纳,引起一阵啧啧点赞。
但仍有人质疑伊拉齐:“古代水利工程不能算是波斯人的原创吧?在这里西边不远的两河流域,5千年前的苏美尔人就筑堤坝蓄水、开河渠灌溉,那才是人类文明起源时的水利工程原创,一算比你们早了两千多年!”
“No、No、No!”伊拉齐连声否定,“古波斯人原创的水利与苏美尔人的相比不知高明多少倍!苏美尔人不懂得开地下可以避免西亚烈日的强度挥发,在地面上筑堤开渠,过度灌溉,严重的挥发造成了大面积的盐碱淤积。土壤变坏,产量越来越低。苏美尔人的国力每况愈下,最后成了他们覆灭的病根子。”
啊哈,又图到了一个异域“新鲜”:在伊朗的黄色大地酮体内,原来珍藏着能流到月球那么长的地下河血管在滋润出丰饶!
“古波斯人还有聪明绝顶的原创呢!”伊拉齐没有想结束对先民的敬颂。“在烈日烘烤的荒漠上盖的住房,其室温一定是土耳其桑拿吧?No!波斯人把室外摄氏5、60度的热风魔幻地变成室内20度的凉风!秘笈是,在房顶上装了个四面能吹进风的风塔(图10),把室外火热的风引到双层墙体内的水池上,让热风在挥发水的过程中一下变成了凉风,然后由通向室内的通风口(图11)注入房间,成为千年前发明至今还沿用着的不用电的空调!”
果真又是一个古波斯人原创的“魔幻新鲜”。
从舒什塔尔奔向苏萨的半路上,再一个“新鲜”冲进眼帘——伊朗居然也有塔庙!
我在做上海世博会城市足迹馆的展览设计时,知道5000年前苏美尔人建造了供奉月亮神的塔庙,那是人类城市起源的助产士。不仅如此,由建造塔庙而呼唤出来的第一个国王,佐证了孟德斯鸠与卡尔·波普尔所说的自古至今所有的政治统治者都是一帮“必要的邪恶”分子,因此要把政治权力严管起来。其“必要”:一是能创造共同生存的社会秩序;二是能大规模集成城市人的智能与体能做出部落不可能创造出的伟大工程。其“邪恶”:一是“权力寻租”,在塔庙旁边就用纳税人的钱建造起一个豪华私享的王宫;二是为保护贪婪的“寻租”,会对反抗者非法私用暴力。这塔庙建筑是多么了不起的政治文化符号啊!我多年渴望去伊拉克观赏塔庙遗址,但那里连年烽火阻断了念想。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在这里看到了!我久久伫立凝望(图12),敞开五官,感受这遥远、神秘的“新鲜”。
天儿说,她也发现了一个无人能解释的非常感性的“新鲜”。凡高原,热燥的沙尘风叠加强烈的紫外线,无不强暴地在所有女人的腮帮上“涂”了两坨突兀、滑稽的“高原红”。就像不会化妆的女人在腮帮上笨拙地点了两块红胭脂一样。可是你看,伊朗高原上的少女(图13)、小女孩(图14),没见到一位被贴上两块带血丝的“高原红”,倒是在张张雅利安人种的净白瓜子脸上,呈现出玲珑剔透、水灵如玉。哦,还有,伊斯兰教规规定,妇女必须戴头巾,不准外泄飘逸的秀丝,还得穿上直筒长袍,遮掩住灵动的婀娜。可是高原无奈、遮蔽无碍,波斯女人偏偏逆袭而美,印证着“波斯自古出美女”。接着天儿得意地总结:“你发现的新鲜都能找到解码,我发现的这个‘反环境’的‘逆袭波斯女新鲜’,连达尔文来看了都会张口结舌!”
第六感
下面这张由马晓霖抓怕的照片(图15),是在阿黑美尼德(Achaemenid)波斯帝国第一王朝的首都帕萨尔加德遗址前拍到的。快乐学院的一帮女士们,在绝对禁酒下,却被激发出“酒神”的狂放之相。她们可是当代中国社会的一批“人精”:电视电台主持人、电影演员、导演、金融家、企业家、中国互联网元老……
图15:一帮被景观激发得“失态”的女酒神们——电视电台主持人、电影演员、导演、金融家、企业家、中国互联网元老……
我们这次伊朗踏秋,没有到过任何景色绮丽旖旎的名山大川,倒是观看了多处遗落在荒漠中的断垣残壁遗址。譬如,有古埃兰王国、波斯帝国、安息国的古都苏萨古城,有乔加赞比尔遗址,有波斯波利斯的大流士波斯帝国宫殿、帝王谷,有帕萨尔加德居鲁士大帝陵,有伊斯法罕拜火教祭祀山等。按常理,走遍世界,破败不堪的遗址是最没有可看性的。为什么伊朗的这批遗址如此迷人而会有图15那般“女酒神效应”呢?
这可能与这次伊朗踏秋的别出心裁的“顶层设计”有关。马汉航空破天荒地邀请国内一批重量级学者,在一路奔驰着的大巴上办起了一个爱因斯坦式的“快乐学院”:北大陈浩武教授讲“伊朗通史”(图16);武汉大学赵林教授讲“西方文明与波斯文明的历史大格局”(图17);清华大学程曜教授讲“印伊分裂”;新华社中东首席记者马晓霖讲“伊朗在中东地缘政治中的作用与历史渊源”;同济大学祖慰教授讲“真主阿拉在地上的Office——清真寺——由默罕默德示范的五个建筑元素”;中国互联网元老张树新讲“网络时代的世界漫游编码”、贵州建筑师刘兆丰讲伊斯兰建筑流派等。专家们既讲眼前的“景”,还与大家一起讨论背后的“经”。这种即时供应高端的“游历解码软件”,可能为大家造就了一个超越五官感知的有点神秘兮兮的“第六感”(ESP)。科学哲学称,有什么样的理念才能观察到什么样的现象。也许因为这次学者们提供了太多超常的观照理念,因此才“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图16:陈浩武在行进着的大巴士上讲“波斯通史”
图17:赵林讲“西方文明与波斯文明的历史大格局”
譬如,在居鲁士陵墓前,当有了巨量新理念诱发的“第六感”,此刻遗址立即妙境生花,让我见到了完人居鲁士大帝!脑视频上显现前539年的那一天,居鲁士攻破不可一世的巴比伦城。他骑马凯旋进城,立即发布诏令,提出了到现代政治才有的“宗教宽容政策”,释放被巴比伦人囚禁半个世纪的犹太人(史称“释放巴比伦之囚”),让他们重回耶路撒冷重建被巴比伦毁掉的圣殿。没有居鲁士这个诏令,就没有今天独秀于人类之林的犹太民族。这时“第六感”脑视频上迅速转换了图像:回耶路撒冷的“犹太囚犯”在羊皮纸的《圣经》上书写,“居鲁士是上帝的工具”,“上帝允许他使列国降伏在他面前”。接着又看到居鲁士发布以德治世的另一批超时代诏令:所有被征服的20多国,只要每年朝觐纳贡,一切自治!跟着的一个画面是:200年后征服波斯国的亚历山大大帝,来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居鲁士陵墓前,向这位“伟大的敌人”行致敬礼。脑影像又链接到了:中国明末扬州史可法英勇抗清;清兵屠城10日杀害史可法和扬州市民;清代乾隆皇帝在书写,“足称一代完人”,竟向宁死不降的敌人史可法致敬!
呵,我的“第六感”响起如雷旁白:“凡能被敌人礼敬的人,是完人!”
我们来到离设拉子市40多公里的拉赫马特山西面山麓的世界文化遗产“波斯波利斯宫城遗址”,又一次诱发出了我的“第六感”。
这个宫殿耸立在由人工筑就的高12米、面积13万多平方米的高台上,布放着万国门、中央大厅、百柱大厅觐见厅、大流士一世寝宫、薛西斯寝宫、后宫、内苑、金库等盖世建筑。我们穿越18米高、门柱上刻着人面翼兽的“万国门”(图18)。仰头看,它比同时期最伟大的建筑——希腊雅典围城帕特农神庙几乎高一倍。此刻第六感意识链接到大巴士上的“快乐学院”。专家们口吐莲花,称这个由大流士和儿子建造的祭祀宫殿,前后用了60年,堪称极其辉煌、举世无双(图19)。单说其中的珍宝库,面积超过8000平米,存放着各国纳贡的奇珍异宝无数。公元前330年亚历山大占领这里时,据古希腊历史学家记载,运走这里的金银财宝用了1万对骡子和5000头骆驼!然而不可理喻,这座当时世界顶级的豪华宫殿,已经属于征服者亚历山大所有,为什么这位曾是古希腊伟大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学生的他,竟会愚蠢至极地要把它烧毁呢?
图18:迎接臣服国朝觐的“万国门”
来到“阿帕达那厅”这个可以容纳万人的大流士一世接见外国使节的宫殿遗址前。我的“第六感”开始复原,看到金箔包的大门敞开着,听到中央大厅里人声鼎沸。哦,是亚历山大正在举行盛大的庆功宴。他的副帅帕尔梅尼奥对亚历山大说,不要把眼下已属于大帝您的东西毁于一旦。如果烧毁,不仅是愚昧的自残行为,还会点燃波斯人的仇恨烈焰。亚历山大大帝却只接受了副帅的一半忠告:这座宫殿可以保留,但波斯波里斯城市要犒劳士兵,允许他们尽情摆布。第六感脑荧屏上立即播放希腊士兵肆意割断波斯人喉管的狂欢与抢劫。这时,我又看到了后来罗马历史学家昆提乌斯·库尔提乌斯·鲁夫斯所写的壮烈场景:那些波斯首脑们,穿上他们最漂亮的礼服,从城墙顶端跳下,或在各自家里自焚,绝不落入敌人手中受辱,显示了波斯贵族的尊严。
接着是第二次在阿帕达那厅的庆功宴,酒池肉林,一个个醉倒。突然,偎依在亚历山大怀里的女神般清灵和美丽的雅典高级妓女泰依斯站了起来,她高举黄金酒杯,声嘶力竭地呐喊:“我们绝不能饶恕波斯这个敌人!大流士一世对希腊发动了近半个世纪的战争,让我们几代人生灵涂炭!虽然大流士被打败了,但他的儿子薛西斯又打来了。波斯陆军突破要隘温泉关,直达雅典,烧毁了我们伟大的雅典卫城,捣毁了供奉雅典娜的帕特农神庙!不错,我们在荣耀的萨拉米海战中把波斯人彻底打败了,但是他们给我们留下了一片废墟和无尽苦难!我们要以牙还牙,烧掉这座大流士一世及其子孙建造的奢侈享乐的宫殿,为希雅典卫城报仇!为雅典娜复仇!烧!烧!烧!”泰依斯的话立即激起了酒醉中的亚历山大的狂热,他举起火把带领将士们冲了出去。他命令奏乐,在凯旋音乐中带领癫狂的士兵们烧毁了所有殿宇!到第二天亚历山大酒醒后恢复理智下令灭火,可是用珍贵雪松建造的豪华房顶以及宫殿里所有珍稀家具与金银珠宝,已是荡然无存!一桶酒、一个美女之舌,足以让人类孱弱的理性灰飞烟灭,剩下满目峥嵘(图20、21)。
亚历山大的“自残愚蠢”绝非个案:君未闻楚霸王烧掉了当时已经属于他的秦始皇阿房宫?君未闻攻占罗马帝国都城的哥特蛮族烧毁了当时世界最繁荣精美的罗马城?君未闻元军烧毁了当时世界最极致的南宋皇宫?君不见不久前中国反日示威者们还大肆烧毁了属于国人财产的日制汽车……
图21:悲哉,看亚里士多德的学生亚历山大大帝一夜之间把图20“制作”成了这个“伟大的废墟”!
奇哉,快乐学院玩的“大数据”——与遗址相关的大信息量,会萌生出神秘的“第六感”:废墟复活,作古之人纷至沓来上演迷人史剧!
辉煌的波斯拜火教为什么火苗如风中残烛?
波斯土产的“拜火教”,原以为是一个原始的、低端的“万物有灵论”宗教而已。
我们到了“拜火教之都亚兹德”现场,看到的是一座极其简陋的“拜火教庙”(图22);进入里面再看,只有一堆炭火是礼拜对象(图23),这就更无疑判定是“原始宗教”了。
图22:“拜火教之都亚兹德”的小小“拜火教庙” 图23:竞相拍摄玻璃窗后那堆持续燃烧了千年的圣火
可是,快乐学院的专家们却说“不”。
他们说,琐罗亚斯德在公元前6世纪创立的拜火教,在神学上是和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英雄所见略同”的人类升级版宗教,例如该教原创了“一神教(二元论)”、“创世纪说”、“救世主说”、“最后审判说”等。公元前5世纪的第一波斯帝国阿黑美尼德王朝将其奉为国教,在大流士一世及其子孙的帝王谷墓穴上端,都用浮雕表达了他们的权力全都是拜火教主神阿胡拉•马兹达所授予。到了公元3-7世纪的第二波斯帝国萨珊王朝,又第二次把拜火教定为国教。
他们又说,在19世纪的欧洲,拜火教创始人琐罗亚斯德(图24),居然成了振聋发聩的文化符号。琐罗亚斯德,另一个译名叫查拉图斯特拉。1885年,德国哲学家尼采,假托这个拜火教创始人查拉图斯特拉之口,写了一部“超人的圣经”——《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震撼欧洲,震撼世界。这部里程碑式的作品,几乎包括了尼采的全部思想。文采绮丽、哲理深邃的尼采散文诗体,用刺得全体欧洲人心灵流血的灼见宣告:上帝死了!“超人”出生了!基督教千年所建构的欧洲人文大厦,倾刻被查拉图斯特拉推倒。接着,1896年德国著名音乐家理查·施特劳斯,破天荒地按照尼采哲学与美学思想,创作了一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交响诗,彪炳于世界音乐史。
图24:拜火教创始者琐罗亚斯德
可是怪哉,根据上述,这么了不得的波斯原创宗教拜火教,怎么被外来伊斯兰教一下挤到最边缘并从此一蹶不振了呢?公元8世纪,阿拉伯人占领西班牙800年,实行伊斯兰教政教合一,虽然在阿拉伯人统治时期的西班牙政治、经济、文化等非常辉煌,可一旦西班牙人把入侵者赶走之后,立即就恢复了原有的天主教为国教。回看波斯,16世纪波斯一代英主伊斯玛仪一世,建立起了强大的第三波斯帝国,他却没有沿袭前面两个波斯帝国恢复拜火教为国教,而是皈依了被赶走的入侵者阿拉伯人、蒙古人所信奉的伊斯兰教!他把伊斯兰教什叶派“十二伊玛目”教派定为国教,使其定于一尊,直到今天。
何故?
我在奔驰着的快乐学院里苦思,突然灵光一闪,对身旁的夫人天儿夸口:我有答案了!审视世界各种宗教,在实行政教分离的民主体制前,凡能为建构政教合一政治形态提供神圣秩序的教派,其传播力特强、生存率特高。天主教如是,伊斯兰教如是,印度教如是,儒教如是。可拜火教没提升到这个火候,就被伊斯兰教给弄出局了。佛教在印度先被伊斯兰教挤出局,后来又不如印度教能提供政教合一的圣则,那就只能像拜火教一样背时,再也不能在发祥地东山再起了。西班牙的天主教与伊斯兰教虽在建构政教合一上能量相当,但天主教更接西班牙地气,伊斯兰教就出局了。传入中国的大乘佛教以及中国土产的道教,从来没有推行政教合一,就只能屈居为千古帝制提供强力维护圣则的儒教之下了。
夫人天儿质疑:去年我们去柬埔寨,知道那儿起初信的是印度婆罗门教,按你的说法该教政治能量超强,为什么被你说的弱势的佛教给挤出局了呢?
我哑然蔫了。没过几分钟我又亢奋起来,说:好像东南亚的小乘佛教很特殊。阿育王的女儿初去斯里兰卡传教时,一开始就是向国王传教,一举获得成功后就建立起了政教合一的神圣秩序。以后这个模式扩散到东南亚各国。所以,小乘佛教生命力也和基督教那样强大。我立即又在手机上查阅在百度云里存储的我的《世界三大宗教建筑》书稿。书里写了,柬埔寨把印度教弄出局让小乘佛教奉为国教,一直要到14世纪。那时,柬埔寨是泰国的属国,而泰国是把小乘佛教奉为国教的。
哈哈,快乐学院激活了太多太多的“思想实验”,真乃妙趣横生啊!
哈菲兹的蓝水晶
在设拉子,我们被波斯魔法弄得情迷心醉,醉在今夜有夜莺、有玫瑰的蓝水晶夜色里(图25)。
施法者是那个14世纪的神秘主义波斯诗人哈菲兹。
图25:今夜镶嵌在蓝水晶中的哈菲兹陵寝,是法国考古学家和建筑师安德烈·戈达尔于1930年代设计建造的。
月亮刚刚从哈菲兹陵园的东方升起,就幻听到被称为“神舌”、“天意表达者”、“设拉子夜莺”的哈菲兹在朗读他写给月亮的诗:
昨晚月亮来拜访我
也带来一个甜蜜的问题。
她说,
“太阳一直是我忠诚的爱人
已有数百万年之久。
“每当我向他献出我的身体
绚丽的光芒从他的心房倾洒。
“所以成千上万的人见证了我的幸福
兴高采烈地指点着
我的美丽。
“哈菲兹
我们的命运真的是
我变成光的
本身了吗?”
我回答说,
“亲爱的月亮,
现在,你的爱情已经成熟,
我们需要更经常地
象这样促膝坐在一起
“这样我可以指导你
如何做好
你
自己!”
今夜波斯的月,遵从哈菲兹的“做好你自己”,奉献了圆圆的蓝水晶……
今夜波斯的灯,遵从哈菲兹的“做好你自己”,奉献了弥漫时空的蓝水晶……
今夜来拜谒的人,中国人,欧洲人,美国人,伊朗人……在哈菲兹永恒诗意栖居的白玉床之旁,用不知多少种最清甜的母语,朗读他用蓝水晶写就的诗篇。
今夜,全都基因突变成了哈菲兹的夜莺(图26、27)……
图26:中国夜莺们在低吟轻唱着哈菲兹的《那生于设拉子的美女》
图27:欧洲人、美国人、伊朗人,今夜都是哈菲兹的夜莺……
朗读完“设拉子夜莺”的诗,不禁在心里提问——
哈菲兹啊哈菲兹,我们都成了你的夜莺,你该向我们揭底你的魔法了吧?
哈菲兹啊,你用了什么魔法,让哲学巨人黑格尔在他的传世之作《美学》中不知多少次点赞你,赞你的许多诗歌“显出精神的自由和最优美的风趣”?
哈菲兹啊,你究竟用了什么魔法,让德国诗坛巨擘歌德读了你的诗集后,激动得下笔若狂澜,书写了《西东诗集》,还专门写了若干颂诗汇成《哈菲兹篇》,在献给你时如此谦卑地说:“哈菲兹啊,除非丧失理智,我才会把自己和你相提并论。你是一艘鼓满风帆劈波斩浪的大船,而我则不过是在海浪中上下颠簸的一叶小舟!”
哈菲兹啊,你怎么把普希金、莱蒙托夫、屠格涅夫、拜伦、叶赛宁、爱默生、尼采、丹纳等等大家俘获成了你的粉丝?你不仅迷倒了许多波斯音乐家,还迷倒了土耳其作曲家布胡里扎德·穆斯塔法·伊特里,根据哈菲兹你的诗创作了他的代表作《Neva
Kâr》;迷倒了波兰作曲家卡罗尔·席曼诺夫斯基,根据你的作品的德文译本创作了声乐套曲《哈菲兹情歌集》。你到底用了什么迷幻药?
哈菲兹啊,你又用了什么诡异的魔法,在全世界的诗人们都被挤到了遗忘角落的21世纪当下,你却鬼使神差地让你的诗集销量在伊朗仅次于《古兰经》,而伊朗的每个家庭书架上都有你的大作?
这一夜,哈菲兹的蓝水晶之夜,我做了一个邂逅哈菲兹的大梦。
哈菲兹挤了挤眼狡黠地走来:“亲爱的朋友,你说我有神秘的魔法?那好吧,我就揭秘吧!”
哈菲兹神秘地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东西,说:“我的魔法就是这块波斯蓝水晶,就像贵国贾宝玉身上的通灵宝玉。”
神奇的波斯蓝水晶闪着光芒,蓝水晶里正在播放着音频、视频。
哈菲兹说:“你看清楚了吗?马其顿亚历山大来了,波斯灭顶了;阿拉伯人来了,波斯灭顶了;蒙古人来了,波斯灭顶了;突厥人来了,波斯灭顶了;英国人来了……你们再看,在波斯灭顶的岁月,那位波斯父亲在漆黑之夜把孩子背进山洞里去干什么?听,父亲在说话了:‘孩子,我背你来,是要教你认我们自己的波斯字,教你说我们自己的波斯话。千万记住,波斯魂就住在波斯话里,万万丢不得!’魔法出来了:我和我的同类——波斯诗人波斯夜莺鲁达基、费尔多西、安萨里、海亚姆、萨迪、贾米,都和这位波斯父亲一样,甘受厄运,不怕囚禁,护卫住波斯语,护卫住波斯魂——波斯夜莺只唱波斯语的歌。此外,我把送上门来的古希腊的、阿拉伯的、蒙古的、突厥的、英国的等不善来客的人文精粹,统统魔变成音符,吸纳进了波斯夜莺的歌唱里……请听,我用波斯语唱出了超越之歌:‘我已知道如此之多/我无法再把自己称作/一个基督徒、印度教徒、穆斯林/佛教徒、或犹太教徒/我与每一座教堂/每一座清真寺/每一座庙宇/每一座神殿相爱/因为我知道在这些地方/人们用不同的名字/称呼同一个神。’
“君不见,曾与我们有过同样命途的埃及、突尼斯、阿尔及利亚、利比亚、摩洛哥、苏丹,他们全都没护卫住自己的古语,改说了入侵者强加的阿拉伯语。于是,伟大的古埃及之魂随着埃及语的消亡而消亡了……”哈菲兹仰天长叹。
被醍醐灌顶的我欢叫起来:“呵,亲爱的哈菲兹,我明白你迷倒歌德的魔法了!诗神缪斯不仅护卫住了住着波斯族魂的母语;波斯夜莺还唱起了超越的人类之歌……”
哈菲兹又点头又摇头:“对。不,你还只明白了魔法的一半。”
“一半?还有一半是什么?”
“你想继续解码?那就去看伊朗电影导演阿巴斯执导的获得嘎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影片《樱桃的滋味》吧。它会告诉你另一半魔法……再见!”
哈菲兹卖了个关子消失了。
《樱桃的滋味》?我看过,好片,小片。一个不能再简的极简故事,一笔不能再低的拍摄投资,满目是伊朗的穷山恶水画面,藏了什么魔法?
梦里重播阿巴斯。
一个叫巴蒂的不明职业的男人,自称对生活感到了厌倦绝望,要自杀。他已经在德黑兰郊外破败山道之旁的山谷中一棵樱桃树下挖了一个坑,准备今夜躺在坑里吃安眠药自我了断。他现在开着车在山道上盘旋,想寻找一个能在他死后帮忙掩埋尸体的人。他决定寻找最底层的最需要钱的路人。被他邀请约谈的人有:新入伍的农村穷士兵;道旁捡垃圾的年轻拾荒者;衣衫褴褛的看守已停产水泥罐的守卫;从战乱的阿富汗跑来伊朗神学院求学的学生;最后一位是曾经自杀而在最后时刻幡然省悟而放弃的在自然博物馆工作的老头。巴蒂向每一位恳求,只要在第二天凌晨把他的遗体掩埋掉,就可以到他停在路边的车上拿到一笔丰厚的报酬。然而他很沮丧,所有人都不被他所许诺的丰厚报酬动容,一一拒绝了。只有自然博物馆的老头劝巴蒂先生要像他那样放弃自杀,但还是答应第二天早晨去樱桃树下看看。第二天晨曦,一个电视台的摄制组架好了设备对准了樱桃树,巴蒂起初在墓穴躺着后来也到了摄影机旁。哦,玄机被点破了:原来是电视台为了拷问最底层伊朗人的人性所设计的一个实验!直到影片结尾,没有见到任何一位巴蒂昨天约谈过的人,包括答应来看看的博物馆老头……
我一头雾水,万般纠结,品不出阿巴斯的樱桃滋味,找不出另一半魔法。我焦虑了一阵,开始呼喊哈菲兹。
哈菲兹来了,问:“你知道人类生存的一条通则‘穷山恶水出刁民’吗?为什么阿巴斯的试验却说波斯的穷山恶水中偏偏不出刁民?”
我无语对答。
“你知道我们波斯人自古就有的一个‘自定义’吗?”
“什么自定义?”
“自定义实在太奇妙了!波斯人自定义‘波斯人高贵’,纵使是在穷山恶水中的人也刁不起来、卑不下来。吉普赛移民游走世界一千多年,与我们同是雅利安人,因其自定义是大篷车上的众生,除了替人算命、表演劲舞、还有顺手牵羊,再也没有别的记录。犹太人自定义是‘上帝优选的子民’,就涌现出超比例的世界级巨擘大才。古希腊人自定义是‘最是爱思爱美的人’,他们就成了欧洲文明之母……‘自定义’,是一个民族、一个诗人的伟大魔法,明白了吗?你们中国人的自定义是什么?”
“昌明礼仪之邦、诗书簪缨之族!”我脱口说出《红楼梦》中两句像给中国人自定义的雅语。
哈菲兹耸肩摇头:“不,不不,你们大变了!今天中国人的‘自定义’是一句诗。”
“一句诗?什么诗?”
“毛泽东的诗:‘黑手高悬霸主鞭。’”
“此句怎讲?”
咳,闹钟响了!
哈菲兹不见了……
201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