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丝绸之路上的传播

佛教在丝绸之路上的传播

陈浩武

7月份的阿姆河平原，我们所在乌兹别克天气非常炎热。

这是中国人称为“河间地区”的中亚。我们一众旅行者，正坐车从撒马尔罕出发，前往铁尔梅兹。

从撒马尔罕到铁尔梅兹有数百公里，那里是乌兹别克斯坦和阿富汗的交界处。沿途都是山峦和沙漠的地貌，所以气候特别炎热。我们这一行离开撒马尔罕去铁尔梅兹是为了去寻找公元1到2世纪左右的一个佛教的寺庙，是联合国公布的世界文化遗产，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古老寺庙群。

佛教在整个中国产生了巨大影响，佛教传播到中国，有其悠久的历史。我们知道，公元3世纪左右，佛教在印度的北部地区确定了它的地位。也就是阿育王时代，在印度历史上被称为孔雀王朝。在公元前4世纪左右，印度的北部有一个国家叫摩揭陀国，开始控制恒河流域。希腊的亚历山大攻占了印度之后，由于亚历山大的将士厌战，不愿意呆在印度。大约在公元前321年的时候，孔雀王朝开始夺取王位，他们建立了一个国家，正好填补了希腊人撤走之后的权利真空。这个王国的第三任君王被称为阿育王，阿育王在公元前268年继位。本来他是一位暴君，杀人如麻，在公元前216年他征服了邻国羯陵伽国。据说当时有10万人被杀。这个惨案使阿育王受到强烈的刺激，从此以后，他开始检讨自己的行为，于是皈依了佛教。在印度的历史上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摩崖法赦，摩崖法赦非常清晰的记录了当年阿育王在检讨反省自己的道德行为，提倡道德感化和伦理规范，表现了他不杀生的原则。在阿育王继位的年间，佛教在印度北部孔雀王朝的统治年间确定了他的地位。虽然佛教当时没有尊称为国教，但是由于阿育王本人信仰的推动，佛教在这个地方产生了重大影响。孔雀王朝由于阿育王的文功武治，越来越成为一个庞大的帝国。他们在整个中亚和中东成为一个强国，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把佛教传播到中东和中亚地区。

从公元前200年开始，佛教就开始沿着丝绸之路向中国传播。在印度宗教的影响之下，佛教的信徒首先在沿着丝绸之路的绿洲上建立他们的据点。包括历史上这些丝绸之路的重镇和驿站，木鹿、布哈拉、撒马尔罕、喀什、库车、敦煌，这些驿站都成为一个个佛教的据点。佛教的僧人在这些地方建立寺庙，雇人来抄写经文，来到这里传播佛教。在从公元前200年到公元700年接近1000年左右的时间中，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和沿途绿洲的居民主要的信仰是佛教。所以毫不夸张的说，丝绸之路不仅仅是一条贸易的通道，是一条商道，更重要的它是一条文明的道路，是一条文化传播的道路，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的不仅仅是商人和外交官，更多的文明的使者。在公元前200年-公元700年这1000年左右的时间当中，在这条道路上行走的主要的文化传播者是僧侣，也就是佛教的传播者。

汽车抵达铁尔梅兹，我们去参观这个名叫卡拉特贝的古老寺庙群。卡拉特贝是西土耳其斯坦阿姆河地区非常重要的一处佛教遗址，贵霜王朝时期曾经是一个庞大的佛教中心，有大量的考古文物出土。据说法显西行曾经到过此地。甚至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说，那位出身在安息，公元147年到洛阳译经的著名僧人安世高，就住过这里。

7世纪以后由于阿拉伯伊斯兰教的兴起，这个地方遭到了毁灭，今天我们看到的其实是一些修复的场景。但是这个修复的场景也体现了明显的印度佛教在原始阶段的特色。

气温高达将近60摄氏度，外面沙漠的高温完全让人热得喘不过气来，但是我们还是坚持在这一带去看了佛教的遗迹，因为现在除了在印度北部，在其他地方已经很难再找到印度佛教的遗迹了。

中国人对佛教最初的呼应是在东汉年间，大概在公元1世纪左右。据历史记载，东汉平王曾梦见“金人绕梁”。他问群臣，当时的太司令大臣就说，你说的这个在西域有，他们是佛教徒。所以东汉平王才派遣官员去西域寻找佛教徒，他们找到的最早的两位是竺法兰和摄摩腾。他把这两位带到了当时的东汉首都洛阳，白马寺就是这样来的。今天我们进白马寺可以在山门的左右两边看到两座墓碑，其中一座是竺法兰，一做是摄摩腾，这是最早来中国传播佛教的两位西域高僧。说“白马驮经”也就是白马寺的来源。

只是佛教最初传到中国是在王室和贵族之间传播，而佛教真正开始广泛在中国传播大概在公元4世纪。公元4世纪发生了两件比较大的事情，一个是中国的僧人法显游历西域，一个是西域的僧人鸠摩罗什来到长安。

先说第一件事情，法显游历西域。法显从公元399年从长安出发经过西域到达天竺，也就是印度，前后花了14年时间。法显是一个非常有抱负的僧人，他在修行的过程中深深感受到中国的律杖非常残缺。所以他立下大愿，要去天竺寻求律法。他从长安出发经过的就是丝绸之路，通过塔克拉玛干干沙漠到达西域，他在游历西域的过程当中所写的回忆录，我们后人称为《佛国行》。其中描写了他取经道路的艰险“西渡沙河（这个沙河可能指的就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四顾茫茫，莫测所知，唯视日以准东西，人骨以标行路。”看太阳才能判断东西方向，只有根据沙漠中的白骨才能作为自己的目标，因为有白骨的地方就是有人来过的地方。可以想象当年去求法的道路是何等艰险。法显前后游历了30多个国家，花了14年的时间，携带了大量的佛经，经过斯里兰卡，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回到中国。当然他也是大难不死，他所乘坐的船数次被海风吹毁，最后他被海浪冲走，漂流到清州登陆。今天到青岛去，还可以在青岛的崂山看到很大的牌坊，那里就写着“法显登岸区”。

那么第二个人物就是鸠摩罗什，鸠摩罗什是公元405年从西凉到达长安。鸠摩罗什是西域非常奇特的一位僧人，据说他的母亲在怀他以后，突然可以讲20多国语言。他出生后5岁就可以日颂千偈，非常聪明。他9岁到达罽宾（就是今天的克什米尔）他就能登坛讲经。后来前秦苻坚，破了襄阳，他找到道信，他认为道信是天下最有名的佛教法师。但是道信告诉他，自己不是最有名的，真正最有名最有影响力的是鸠摩罗什。所以苻坚派十万大军叫吕光带领征服龟兹国，目的就是要找到鸠摩罗什。后来吕光的大军真的破了龟兹也找到鸠摩罗什，但是返回途中到达凉州的时候，苻坚已经兵败身亡。于是吕光就在凉州自立为王，这样鸠摩罗什就只有困在军营。这个时间长达17年，一直到前秦的姚苌征服后梁国，才把鸠摩罗什请到长安，这已经到公元401年了。鸠摩罗什到达长安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日本人曾把中国的佛教划分为五个阶段，其中一个转折性的阶段就是公元401年，以鸠摩罗什进入长安为划分标志，认为中国的佛教从以庄解佛的时期进入理论的时期。为什么给鸠摩罗什这么高的评价呢？因为鸠摩罗什到了长安以后，在姚秦皇宫的大力支持下，翻译了非常重要的经典，特别是大乘佛教的经典。比如《法华经》、《维摩诘经》、《阿弥陀经》《金刚经》还有《楞严经》《大毗婆沙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等。在鸠摩罗什到达长安之前，中国人没有明确的大乘小乘的佛教概念，那些经典也非常的庞杂。经典的翻译和整理全部是由鸠摩罗什来完成的。严格来讲鸠摩罗什进入长安是中国佛教翻译传播以及经文整理的重要转折点，从此以后佛教在中国开始发扬光大。

当然说到佛教和丝绸之路的关系还有第三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是玄奘。玄奘从年代来讲稍微晚一些。玄奘13岁就开始出家学佛，而且他们兄弟两人，包括哥哥长捷，在佛门都是非常有造诣的法师。而且他们也非常好学，游历天下，遍访天下大德高僧。在贞观元年，玄奘向宫廷申请出访印度，但未获得批准。在公元628年，他踏上了西域求法的道路。和前面两位不一样，法显和鸠摩罗什对中国人来讲是很陌生的。但是玄奘是中国妇孺皆知的人物。他就是西游记当中的唐僧。当然他的实际求法道路并不像《西游记》当中描述的那样，一开始受到皇帝的支持，送他白马随行等等，那都是编的故事。真正的情况是玄奘在628年在没有拿到度牒的状态下，私自踏上了西域的道路，他等于是偷越国境。所以开始在唐朝的国境之内他只能昼伏夜行，要避开关隘和边防哨兵的巡逻。他其实是偷偷摸摸地离开唐朝去往印度的。那么历尽千辛万苦，他终于到达了印度佛教最大的一个寺院的研究中心。也就是今天的那烂陀寺。我们曾经在三年前去过那烂陀寺，尽管在今天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是完全可以看出昔日的辉煌。玄奘在这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和当时印度的高僧有了良好的交流。在公元645年返回长安，因为他在西域已经赢得很好的名声，且在佛门界已经产生了很高的影响。所以他回到长安，皇室并没有追究他偷越国境之罪，而是以很高的礼遇接待了他。并且在长安为他专门修建了国家的译经馆。今天的大雁塔就是译经馆的遗址。他回到中国后最重要的是翻译了《心经》和《大般若经》这两部重要的经文，同时他创立了新的门派——唯识宗。

我在前面说到的这三个历史人物，法显在公元300多年，鸠摩罗什在公元400多年，玄奘在公元600多年。他们都是沿着从长安出发翻过葱岭的丝绸之路来联系了中国和西域，通过这条道路把佛教传到中国，而且在中国发扬光大。那么另外一条丝绸之路也和佛教有非常密切的联系。这条道路也就是我在前一篇文章中所说的“永昌道”也就是“蜀-身毒道”。因为这条道路是从成都起步，从成都出发往南向云南方向，然后经过“朱提道”、“灵光道” 再汇合为“博南古道”。据说博南古道是汉武帝在公元105年的时候下令开凿的。永昌故道，通过永昌到缅甸，经过伊洛瓦底江进入印度洋。这等于是从中国蜀地出发进入到巴克塔利亚的另外一条道路，这条道路上也有佛教的传播，因为他和印度的联系，但是从这条道路上佛教传播的特色更偏向于南传佛教也就是我们说的小乘佛教，上座部。